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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夏陕川湘江行(上)-天眼尘寰

1996年夏陕川湘江行(上)-天眼尘寰

6月20日在往火车站的汽车上,想起眼前这趟旅行,忽有感焉:生活亦如旅行,一个个人生,便有如一次次旅行。譬如我对这回远行,心中略有把握(计划),但前途每走一步将会发生什么意外,总在未知中。但我为何又毫不畏惧地奋往直前呢?而对于未来的生活前途却为何那样茫然、畏缩不前?既然有胆量有勇气有自信这样独自远行,亦应有同样的胆量、勇气、自信走向未来的生活,创造新的生活。
几乎是8:00到达火车站,也几乎马不停蹄入站、上车、找到自己的座位。历次的经验,使我对此应付自如。心中唯一感憾的是相机似乎出了毛病,虽仍随身携带,怕是不能拍回一张照片——这是昨晚夜半睡前收拾行装时才发现的不幸事!
坐下来,左右前后顾盼。同车者的面目皆难给我以安全亲切感,而我所在的那10座小卡位内的乘客,有多半都是单独无伴的。我的运气仍旧欠佳,又得个过道边的座位。但是,这两个忧虑和感叹,后来证明,都是多余的。
列车开动前的几十分钟,车座里都静悄悄的。因为彼此陌生,一时无人打开说话的契机。开动后的十多分钟仍然如此。我试图同我身边的乘客说话,但他惜言如金,问一答一。后来还是偶尔听到坐我斜对面的一位小伙子说起华山,我便请教他有关的行走线路。那时,他那边刚好有人走开,空着两个座位,我便移坐过去,从此再也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也是从此刻起,车座内各人谈话的契机被打开了,气氛顿时活跃起来。随着互相询问、攀谈的增加,各人的身份、来历渐露眉目,热切感、安全感也随而产生。我们越来越多话题,话题也越投机而活泼,笑声不断,后来甚而围坐打起扑克来。那情景,恍如一伙同游者在无拘无束以游戏消磨路上的时间。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我们本是熟人或朋友呢。个别人后来还互留联系电话。
那位大家都猜他25岁而他说只有22的小伙子,老家在诸葛亮的死地——五丈原,原在陕西省汽车制造总厂工作,后企业不景气,发不出工资,留职半年跑到广州谋生路,结果最后落脚于珠海高栏港总公司属下旅游部,已混到游船(环香港、澳门一日游)的三副。他说准备再在广东呆两年,弄到广东户口后,把父母接来广东,另谋发展云云。我佩服他的勇气,尤其羡慕他的语言天分——来广东不足两年,居然大约地学会了广州话、潮洲话、客家话。相比之下,我只有惭愧。
有一与我同年的女子,已有两个孩子,和丈夫在广东南海官窑一家合资厂打工。这次是因老家有老人病重,她赶回陕西老家照顾。
还有一女子,面貌、身材都好,年纪比我小,不幸是个吸毒少女。听她说原先为减肥才吸毒上瘾,已吸掉一家服装店了。我们当面都鼓励她一定要坚持把毒戒了,暗里又都摇头叹息,认为她难有救。她吸毒,我后来才发现——她不小心把包药粉的纸片弄丢了,满地满桌的翻来覆去找,终找不到。可能是掉到地上被清扫走了。看她好颓丧、好痛苦,不停地捏鼻子、揩眼睛,微喘,唇都发白发紫了。毒瘾上来了。她勉强抽烟挺着,到晚间睡着了才好些。
有一个自称是三亚人、流浪者,老不肯告诉我们他是搞什么工作的。听其言,似乎对很多事情都有点在行。看相、评说艺术、社会等等,而且似乎到处有熟人。他自认才31岁,但我们都猜他40出头,甚至45岁;还有,大家都不相信他会是三亚人——都说三亚人会说广州话而他不会。这两件事把他“治”得无话可说。
有一个说是洛阳人,在洛阳市搞工商行政管理的,诚恳地邀我以后有机会到洛阳时找他。他包车包吃,出入卡拉OK、少林寺、龙门石窟等地全都免费。开始时,这人沉默寡言,只看书很少插嘴我们的闲聊、笑闹、扑克游戏,后来熟落点,说话仍然老成持重。这是年纪大些、且工作阅历之故吧。
另外四个,一人独行,三人同行,印象模糊,来历不明。只其中有一个满腮长胡子的汉子,大概年纪有一把吧,从外貌看颇有点艺术家气质。他好棋。先是一个人摆出棋局,自个儿下,后来先把珠海打工的小伙子吸引了过去和他对垒。也不知是小伙子棋艺太糟,还是胡子汉真的棋艺高超,小伙子两下子就败下阵来。之后,那棋阵就一直无收起来,一盘接一盘,不断换对手,一直到零晨1点多。其中下棋时间最长的便是胡子汉。
白天我精神亢奋,一张嘴叽叽呱呱,仿佛没正经歇息过,到晚上有点支持不住了,有点头疼,眼更困。坐着睡了,时未到9点。但睡得不安心,不为别的,单为不肯放任自己把重要事情拖拉过去——我自定规矩每天睡前做好当天的游历记录的。到底在清晨1点多时,我拼命睁开眼,整顿精神,靠嚼香口胶提神,写记起来。一小时后,还未完成,倒是越来越觉得不舒服,终受不住,怕头晕、呕吐,慌忙收拾好本子,接续睡。恍惚间,人行走在湿漉漉的大路上。夜里,忽然闪电雷鸣。一声霹雳响处,隐隐听得有几个惨叫的声音。我吓一大惊,知道有人遭遇雷击了。心里害怕,惊醒了,才知刚才那“霹雳雷响”之声是列车碰撞轨道引发的。
6月21日今天精神大不济,特别是在火车上。睡多话少,情绪欠佳。大概坐了一天一夜的车,大家都疲累了,有点懒懒的睏睏的。车厢内大半天没开空调,大家更闷闷无声了。
列车飞驰在湖北、河南的中原地带。铁路两侧尽是平原田野景色。刚刚收割了庄稼。缺水,田地干燥,很不容易才见到一条浅水沟,农民搭上水泵往田里抽水。干枯的地上,有农民在劳作,背朝烈日;路旁有铁路工在烈日下工作,满面煤黑。这些莫不给人以生之艰难的感慨。
车到洛阳前后,与洛阳人告别,气氛才开始有点活跃。
今天接触那个吸毒女子多些。她坦然说起吸毒的前因后果。越到后来,交谈越多,一同说说笑笑。当她的毒瘾不发作时,她天真活泼的样子,挺得人喜欢的。大家都忘了她的特殊身份,不再象原先那样讨厌她、忌讳她、嫌着她,也就越发惋惜,一个多好的女子,说不定真的就这么毁了!
如我们所料,列车晚点了,到达西安站已是傍晚5点多。我们这伙人兵分几路各散东西。我和陕西小伙子、三亚人暂作一路(需留宿西安)。遂一起吃刀削面,计划晚餐后在附近找旅馆。自称小平的西安小伙子担心家里牵挂,最终还是连夜坐车赶回老家蔡家坡。
6月的西安城,不是一个“热”字说得清的。一下火车,就能感觉到空气是烫热、干燥的,一丝水份也无。人总觉得渴,渴。不停喝水,也解不了渴的感觉。不停喝水,身上却无丝毫要出汗的迹象——早被蒸发干了!
我和三亚人晚上便在西安城里闲逛了两个多小时。象挤牙膏一样,把这三亚人的过往经历挤出些实情来。也不多,他保守得很,罢了。他说他以前干过推销,到处推销化妆品;又开办过卡拉OK厅。天生爱好唱歌,认识不少歌舞剧团、院校的人。他含含糊糊地说从前到处碰壁,心灰意冷了,便到处流浪,乃至一事无成到今。
10点多钟回旅馆休息。
6月22日终于摆脱了三亚人的“跟随”。无端打什么的,浪费钱财,都是拜三亚人所赐。火车票预售处在莲湖路,其实离火车站不过三站之遥。大失算。现在想来的士故意绕远路。售票员的工作效率、态度令人气不打一处来,比杭州市的更差!
往成都的车票(后天的)弄到后,直奔临潼。兵马佣,神态各异,须眉逼真,令我震惊,赞叹不已。这次若非在火车上听取列车员的提议,我一定过而不睹什么兵马佣,也就一定成憾而不自知了。始皇陵及华清宫,则坚决不去矣。一来时间有限,二来意义、价值不大,节省点费用为上。
在临潼坐车到华山。乘私人小巴,差点被宰。幸亏我问过价钱,便直入车站了解车价。重出时,无意中低声问票价,那售票的竟大出我意料低声对我说,就收10元,不过别对任何人说,并且先背着其他车上乘客交了钱再上车。我依言,心中说不清是喜是忧。从临潼到华山,走了3小时,若非中途因修路堵车绕入华县道而行,会早点到达目的地的。我却因此而免费坐车浏览华县的风俗。那段路是路面不甚阔的水泥路,仅容两车通过而已。穿过乡村的路段,到处铺放着收割的农作物。那里的人们喜欢把农作物如小米等扬到马路上曝晒。那里出产的瓜果肥大诱人。那里的小孩象小大人一样老成。
登华山前,饱饱吃了顿米饭餐,并因此而租登山布鞋、寄存行李。虽然人人都说不必入山太早——从西安开出的专列都是把游人依时12点(午夜)送来的,到第二天清晨刚好到达东峰观日出。我仍然坚持傍晚6点钟开始入山。慢行细观,既为吃得饱,也为时间着实宽裕。后来甚至离开上山磴路,蹩到左侧的涧泉边歇息。泉清冽寒彻肌骨,虽爱之而不能长久亲之浸之。后来才发现,象我这样提前入山的人不少。开始是各走各的路。待天黑了,夜渐深沉了,前后相近的登山客便自然而然地汇合在一起上行。我先后断断续续地与一对四川青年、山东一家三口结伴而行。傍晚,天开始阴沉时,遇到山上的巡逻治安员告诉我们,天气预报阴天多云有小小雨,不会看到日出了;下半夜山上会很冷,倒不如在北峰附近住一宿。无法,结果我和这“两支”人马三合一在一私人旅馆住下。房价不便宜,睡地板,还是大通铺,环境、设施令人难以忍受。那时已近午夜,勉强入住。不久便听到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渐渐身上的棉被不顶用,和四川姑娘背紧靠背才暖和些。睡意朦胧间,感觉有老鼠在头边走动。
6月23日天公真不作美,几乎整天下雨。雨点虽疏,却非穿雨衣不可。有雨犹自可,最可恨者,雾气渐重,上午7、8点钟后,到处迷雾茫茫,20米以外便模糊一片。旁人见我背着画夹都认为是写生的,为此都为我惋惜来的不是时候。我口中应着,心中实暗喜,正中下怀,不必献丑。反正我带画夹的目的,不过是幌子,作保护色而已。虽则如此,也为不能尽睹华岳诸峰的风姿而懊恼,无奈惟自我庆幸早上出行登山早,还可以看到些风景。
早上5点半继续向上登山,然后东峰、南峰、西峰,过南天门,越长空栈道,一鼓作气。当时还不知道也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的耐力和胆量,不知不觉都踏在脚下了。走走看看,满心喜悦、惊叹,也不觉得怎样累。可后来下山时,曾一度迷路。问人,刚好有下山的遭遇星外文明,便跟着走。只顾赶路,加紧脚步,马上就觉得气喘腿酸软。于是慨叹:奇迹,乃在心无旁骛、平心静气中创造出来的。
在山上听人说起抬滑杆的“宰客”伎俩。下山时我便遇见一个实例。被“宰”的是一个短小老头。抬滑杆的无一例外是高瘦如竿的黑老汉。坐滑杆的给他们10元,他们不肯,说是每人10元,共20元才对。坐滑杆的决不认亏受欺骗,两不罢休,争吵起来,都说要找人评理。是时正下大雨,我赶时间下山,马不停蹄走了,未知事情如何结局,但认定是抬滑杆的故意设陷阱,心里很气愤。
是晚宿渭南市。原本满心以为吃、住都比在西安市内又好又便宜些。谁知别说电视、风扇,连电灯也用不得!房价也低不到哪去。无奈唯秉烛而书了。
6月24日大清早出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在路口坐上开往西安的小巴,满心欢喜。不想,车上还剩两个空位,小巴又拐回头兜客;更想不到说好是到火车站的,却到城东汽车站便把人都赶下来了。我深叹而惊,要是有急事赶时间,被这样折腾,什么都弄糟了!这是教训!若非万不得已,怎样麻烦也要坐公家班车,安全有保障,少误事。
西安市内的公厕勉强过得去,而其外,我到过的华山、渭南的公厕,脏得叫人不敢目睹。
从城东站沿着长乐路一直步行进城。期间逛过服装批发市场,还吃了一碗兰州牛肉拉面。这面爽口而味佳,吃得心满意足,而且才2.50元。于是晚上在火车站附近又要拉面作晚餐。谁知大倒胃口。无论从牛肉、佐料、面条,还是味道,都差极了,而且价格还高0.50元。这也是教训。在火车站附近这种场所做出来的东西,粗制滥造,贵且差,非不得已,莫吃!
在碑林居然呆了6小时!从上午11时进门到下午差不多5时出门,除去两次休息时间,也有5小时用在欣赏石刻书画、雕塑上。也说不清,到底真是被里面的艺术吸引了呢,还是心中存有隐忧,尽量拖延着不出大门。就因为购门票时遇到一个可恶的中年乞者觊觎我的钱包,被我当场喝退了。我也另选一妥当位置取钱购票。当我进大门时,偶尔抬头看见刚才那乞者站在大门不远处,正向一个人低头耳语。我即时心怀不安,怕于我不利。此事一直在心。到后来出门前,到底还是把钱包的钱转移了一部分。迈出大门时内心不禁紧张,幸太平无事。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在啤林博物馆内休息时,正吃鲜桃子。一个游客走来坐在我旁边,看见我的鲜桃子,不断说“毛毛”“毛毛”?我一点都听不懂。初还天真地以为他是远郊僻乡人,土音重,便更正说“鲜桃”。他还是一个劲地说“毛毛”。后来,又过来两个中年妇女,他们互相说了几句话。我才发现他们原来是日本游客,说的是日语。然后看那男游客的意思是想吃桃子。我便要送桃子给他们。看他一面兴奋,回身伸手进衣袋。我以为他要付钱,连忙说“No money”。他仿佛听懂了,说了句“No smoking”,又摇头又作抽烟状,口里呱啦啦的说着什么。我终于明白自己闹了笑话。他是想抽烟,不敢肯定这里是否禁烟,才问我,而不是口馋要吃桃子。当我知道对方是日本人时,很想用英语来和他通话,但不知该如何表达,头脑又急又空。嗨!还敢懒惰!走出广东省,我知道我的普通话要好好攻一下,朝着标准方向;未出国门,就知道我必须攻克英语这门外语的口语表达关。
在西安站剪票上车前,赶紧去一趟厕所,遭遇到前所未有的罚款。走了一天的路,鞋脚都脏得很。我连鞋带脚放在洗手盆上洗时,被门口一个老太太当场抓住,要罚钱。我不服,她便要我抬头看洗手盆之上墙上一行大字,说这是制度,我违反了这里的卫生制度就得罚款,不管我无心也罢,求情也罢。我无可奈何,也不想为2元钱和她吵,便转而对她说:“认罚,但容我把另一只脚也洗洗,确实难受。”她表示同意,只要我交出2元钱。事后,我觉得此事滑稽得很。
6月25日从西安往成都。四人座上,有三人坐。我之外,一个四川人,广元上车,一个是西藏人,到成都转乘飞机往拉萨。先是他们聊起来,然后我加入。话题多在藏民生活、宗教风俗及西藏种种情况上。原来这西藏人还有一大伙同伴,坐在后面的座位上。他们都是中学校长,来西安接受培训的,就在西安民族学院。他们今年4月便过来的,还趁此之便到过北京、天津等地。坐我对面的这位中学校长藏民,模样和说话待人都很敦厚朴实。虽说是拉萨市郊一中学的校长,但他的常识水平并不怎么样,比如地理的、宗教的。他说不准有无山西省,不知道广东在哪;问他“宗教”,他不知为何物。
中途有个德阳女孩上车坐在我身旁。她肤色黑黑,眼睛大大,打扮有点俗气,不过说话的声音还算好听,人也和善。她买了罐八宝粥,拉盖时把粥水溅了自己一身不算,还祸及我和她对面的广元人。她知道我的大致情形后,好心提醒我,成都坏人很多。我本心中泰然,听她这么一说,不由紧张起来,尤其出了成都站到售票厅看列车时刻表时,神经崩得可紧了。幸无事而去。寻到汽车站,坐车直达南站。南站水静河飞。后来向人打听,才知那里是货运站。又坐车往回走。好不容易向售票员了解清楚我要下车的地方。终于如愿在靠近锦江桥静波家附近找到旅馆住下。已是下午4点多钟了。冲凉、洗衣、吃饭,都急匆匆的,还是迟到半小时到约定的地点找人。而天从人愿,我在桥头便见到两个男孩坐在人行道高缘上。其中一个全身穿黑、架着眼镜、面容清秀的男孩,开始盯着我看。我走近去,觉得他面善,但不敢轻信。便见那黑衣男孩说了句什么,仿佛是同身旁的同伴说话——那男孩一直埋首臂弯,背着吉他。我忽然听到说我的名字,于是断定他是静波无疑。果然!
随后,跟着静波和他的哥们兼拍档韦圆——我每次喊他,都把他当“委员”喊——到静波家。面临锦江的一幢破败红砖楼房。在三楼的一个斗室里。四处无一丝风。室小,更觉闷热。幸我早训练有素,全不以为意。这个晚上,直到11点回旅馆为止,都由静波和“委员”陪着。他们带我到锦江桥头的英语角,又带我去参观书画一条街(人民路锦江桥以北一段,夜晚才开)。之后用自行车载我到科大那边吃冒菜等。在英语角,静波曾把我和“委员”交给一位漂亮迷人的成都姑娘,他跑开了。这漂亮姑娘说一口漂亮而流利的英语,可惜我和“委员”都张口结舌,结巴半天说不出一句半句象样的英语来,把本来热情洋溢的姑娘冷了、窘了,然后借故走开了。于是我和“委员”坐下用母语闲聊——也是这时才正式与“委员”说话。乃知他的经历、他的思想、他的所为,也非一般同龄人所能及的。看来,主要还是贫穷,穷人家的孩子都较早熟。据初次见面时静波简略介绍,“委员”的文章和吉他都比他好,思想也成熟些。听“委员”说,静波自小很惨。我问为何?他说静波小时候曾被认为患了精神病之类送往医院,后来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而是他智力超常。又云,他和静波的心都如七十老翁一样苍老了。
6月26日按约定,我准时8点来到静波家门。接下来,静波为我当了一天成都市导游。青羊宫、草堂、王建墓、武侯祠、望江公园一一游过,又带我去成都最老的旧书店(南牅书店)及有名的哲学书店(卡夫卡书店)逛逛。介绍我吃成都的名小吃。晚饭则买菜在静波家做饭吃。我特意买了十多元水果,又买了些蔬菜。大约吃晚饭时,来了位千娇百媚的成都姑娘,据介绍是静波的好朋友。于是四人一道吃晚饭,菜式颇丰,有菜有肉有汤。
和静波相处这么一天,有意无意间得悉他的身世经历。原来他自小便成苦命孩子。自小父母离异,他跟着奶奶在乐山过日子,读小学时才搬回成都。听他说,2岁时父亲便教他认字,立意将他培养成神童。他3岁便看三国连环图,后不久便能看原著《三国志》。8岁便到处流浪过朱国瑜。12岁正式脱离学校,开始流浪、独立谋生了。可想而知他吃了多少苦头。每次提起,他都叹气说“没法子呀——”听得出,他读过不少书,古今中外的。对各大宗教的哲学思想深感兴趣;对中国历史亦情有独钟。记忆力特强。喜欢弄音乐引吭高歌。现在第二职业是同哥们拍档搞摇滚音乐。昨晚,便听他边骑车边旁若无人地大声唱。是有点傲气。他自言,其实自己根本算不了什么,有时简直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又说古今中外没谁受他五体投地崇拜的,他不崇拜任何人。如果勉强说佩服,则只有画家梵高。他敬佩梵高把生命与艺术创造融于一体的精神。听说他刚被批准加入作协,有点春风得意的样子,几乎逢人便说。他时年才17岁。据说还能画几笔画,主动提出我离开成都前送我一张画。
6月27日为了赶上早上7点发往松潘的班车,我须在5点前起床。为此,整个晚上也不知猛然醒来看表多少次。从清晨1点半开始,有时隔1小时醒一次,有时半小时。终于如愿于5点半背负行囊赶到静波家门。于是跟着静波赶往西门车站。我们的首站是人民西的4路车站。静波说,路经那的4路车直达西门站。我们走了约三站路,来到4路车站,已6点钟,等到6点半还未见有回头的4路车。我真正急起来,连忙提出坐的士。于是静波为我拦了的士才和我挥别。
下了的士,匆匆忙忙寻觅车站,买票。小经波折,终于坐上长途汽车。车开出好久,才发现眼镜不见了——跟了我7年的眼镜!是燕萍的遗弃物!想来想去,也说不准是掉在的士上,还是遗留在售票窗台上了。无可奈何。无了眼镜,不方便也说不得了。唯盼上天垂怜,于九寨、黄龙、草原之天然秀色给我明目之力,让我不至于因视力而误事吧!
满以为,到傍晚5点左右便可到达松潘古镇,谁料一路而来,不但道路坎坷隘狭、险峻难行,而且乘客上上下下,车顶上的行李三番四次往下掉,诸多拖延时间。到达目的地已是晚近10点了。幸而迅速找到落脚之地,还算清静而干净。乘夜到镇上大街走走,竟没有可口的饭食,更别痴想大嚼水果以洗尘了。连一丁点水果的影子也没有!
成都-松潘的路途,除了成都-都江堰这一段是宽阔平坦的公路外,余下的路都窄得仅容两车并过。而且,这些窄路称得上公路(水泥路)的路段不多,尽是坎坷不平的泥土路。自都江堰之后,我们的汽车一直溯岷江而上,往往车的一侧是7、8米高甚至10多米高落差的岷江山涧,稍有不慎便翻车下滚,后果不堪设想。另一侧是70、80度的陡土坡。土坡土质松散,有些土坡甚至象要向路面压下来之势,其中又往往夹着巨石,随时都有滑坡的可能。沿路便不断见到有土坡、石头滑泻到路上,挡了小半路的现象。于是,在某些路段,推土车不停地把塌下来的土块石头推向江崖,以保持道路畅通。最危险万状之时,乃汽车正在曲折而坎坷的土路上颠簸,既要提防翻下江崖去,又要警惕土坡滑塌时,一辆辆满载粗大原木的运木货车跌跌撞撞迎面而来!一辆接一辆!一时间,尘土飞扬,眼前一片白茫茫,眼睛难睁,呼吸困难。真是危险万状!直替司机捏一把汗。白天尚且如此,怪不得夜间无人敢开车走这条险路。唯深叹息,不管九寨、黄龙如何美名著天下,却恨养在深闺人难见。即如我经了这次来回,仿如九死一生,以后再也不会二到九寨了。
尽管半山腰尘土飞扬、遮天蔽日,而下面的岷江水,永远那么翠如寒玉,令人可感其清凉彻肤透心。看那岷江,时而水面开阔,时而狭隘如溪涧,时而水缓如镜,时而激流奔腾,无不可爱,令人难舍。天色渐暗,进入松潘地区后有一大段路,是完全走在山谷平地上的。路两边青草绿树,代替了前面光秃秃的土坡,而岷江就在脚畔潺潺淌过,那么亲近,仿佛伸手可掬。一路进山,溯流而上,但见江水永不停息地朝一个方向流去,或奔腾怒吼,或平静默默。想起孔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深为叹息,不觉眼角湿润。
同车有一对外国青年,黄发蓝眼高鼻子的,也是要到九寨沟游玩。我非常惊讶和佩服那男的说得一口流利而标准的汉语。我忍不住赞他汉语说的棒极了!他莞尔道谢。问及,乃知他1989年毕业于上海复旦,其实也只是在中国留学了一年,之后又回国了,如今是专程来中国旅游的。我只能用汉语和他聊几句,竟不敢开口说英语,好惭愧!后来才知他们不是英国人、美国人,而是德国人。大概他们用德语交谈吧,怪不得他们说话时我一个字眼也听不懂。
6月28日人在旅途,身不由己,而且往往今日难测明日事。这就象人的一生,命运若何,初生时任你如何谋划、憧憬,最终如何皆难定。
昨晚甚至今早到车站看过情况后还坚定不移地认为:今日去黄龙,明日是单日去草原,最后去九寨。结果车站没有任何去黄龙的班车,私人车也无;去九寨的班车只是“壁上谈”,久等并不见有车的踪影。唯有探问暂停的旅游小巴能否让我搭顺风车了。几经周折,才问准一小巴,是往九寨沟的旅游团包车。于是立时改变行程,先到九寨沟再说。原来这9人团(连导游)的旅游车半路坏了,不得已临时租了这辆小巴。这小巴的司机是兄弟俩,居然私下要收我100元。我不服,又不能得罪他们,到底私下征求导游的意见,导游答应同司机商量一下。当其时,我坐在小巴里,任是眼前满目丽色,也无心欣赏。心情郁郁,颇有寄人篱下的可怜模样。刚才获得同意上车而自以为画夹帮了我大忙的洋洋得意,早已化为乌有。直到后来,确知导游已同司机商定收我40元后,心才稍宁,回复自信。虽然我从成都往松藩坐了近14小时车才37.1元,这区区数小时便收我40元,心里犹有不舒服,也无可奈何了,总算不必担心半路被人赶下车去。
就因坐着旅游包车,我因便随他们到阿坝洲的红军长征纪念碑、碑园拍摄,又到小西天尕米古寺参观,又在岷江的所谓源头弓嘎岭驻足。这些景点都是我计划外的。除了碑园收了2元门票外,没再花一分钱。全赖他们,尕米古寺那10元门票蒙混过关了。这时40元车费才稍觉花得值。8:20左右出发,到下车去沟口,已近下午2点。
自购票进沟。一路风景颇有似于华山入山谷道。两旁是高山,一侧有涧泉。进山道静悄悄的,比华山道静多了。因有走华山之经验在先,也不怎样畏惧,悠然自得向上坡路走。不觉走了20来分钟,后面隐隐传来骑车的喘息声。不由回头张望,远远有一人正骑车上坡来,一会儿便超过我了。心才稍放松,偏又发现那人在前面不远处的路边树荫下停了车。也不知是累了要歇歇,还是别有目的。不由得又满怀疑惧起来。当时的处境不容我选择,唯有勇往直前,做出大无畏的模样来,冷静应变了。果然,我撑着伞背着他走过才几步,那人便开声了,而且手推着自行车也跟着迈步了。我心头不由大震,勉力稳定心神应答。幸亏对答几句之后,知道这人并无恶意,才大为放心。于是很开心地边走边和他聊起来。聊九寨,聊交通,聊他的工作、收入,聊他到过的旅游景区。因此不期然的闲聊,遂对九寨内外的交通情况、治安情况心中有底,更安心了。不知不觉走了近1小时,他将到荷叶寨了,骑车先走了。走前告诉我,荷叶寨马上就到了,那里有著名景点盆景海,可写生略作歇息云云。竟不知这“马上就到”四字,我足走了30分钟!
自荷叶寨旁的涧边歇息过、补充热量后,一路走走停停看看,速度大低于先前。5点多才到达首站住宿地——树正。第一晚的住宿费是包含在门票里的。我就凭着那张由售票处开出的住宿登记单住进了招待所。放下行装后轻装复出,沿山路上行,追寻树正群海、瀑布。一路行去,一路拍景,好不开心。直到又见一条横跨瀑海的木板桥,我才放弃继续上行。我要走走木板桥,另选景致。从相机套子里抽出相机时,相机内两粒电池随手滚落。一粒落在木板上,一粒随板隙滚到急流里不见了!我大惊。因想起刚才顾着吃饼干,曾不小心把相机很响地掉到地上。一定是把电池盖碰开了,才会有此突变。好不懊悔。随即竟会想到相机内无电池,时间一长,菲林便会自动卷回,以前拍的白拍了(后来才醒悟这简直荒谬之至!最多不过是数字显示回复为“1”罢了)。于是心急如焚,意欲开后盖抢救。结果一时把方向弄相反了,把已拍过的全拉出来,而未拍的只剩两张左右!一直以来,我便心怀疑虑,有时是疑电池不够电量,有时是忧心相机有毛病。否则,为何从华山拍到成都,又从成都拍到现在,还未拍完一筒菲林?唉,我好性子急。累事!望着那卷完完整整被我拉了出来全曝了光的菲林,我欲哭无泪,悔之晚矣。所有先前的心血、欣喜尽化为乌有,心里又难过又虚空。一切唯推之曰:命中注定如此吧。又自慰曰:出发前就认为这相机出了毛病不能使用的,姑且一试而已。如今但作相机真的出了毛病,只是浪费菲林好了。这样心里才好受些。
一时鲁莽糟蹋了一筒菲林许多景致,无情无绪往回走。一直走到树正寨下面的木板桥的另一头。坐在水边石头上,研究一会地图。觉得这九寨也不外如此,吃没吃的,多留一天多吃一天苦,不如早去。于是初定回成都时停驻都江堰市。之后,补记昨天的日记。约19:30,天色尚亮,山顶上还闪着夕阳金光。可我手冷如冰,再在这寨水上山沟里坐多一会也要感冒了,遂赶忙回住处。
招待所没有灯(居然没有电灯泡的!),没有热开水!默然去淋浴。水仅及温而已。冲凉房里的电灯也只剩个灯头。真哭笑不得。于是无限怀念昨晚在松藩县委招待所的诸般好处来,又念及人在客边的诸多无奈。
冲凉毕再回二楼房间,天色已黑了。总不能坐等别人来解决问题吧,也不能委屈自己没有灯光没有热开水饮用吧。想起过道尽头住着人家,估量着应该是这招待所的管理者或服务员之类,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去敲门。应门的是一个藏族妇女,很和气地为我解决了问题。于是灯光有了,开水也有了。自己的事还是要自己解决,决不能坐等。
6月29日那是一段多漫长的山道,17+4公里,从树正到原始森林边缘,从早上7点起步,一直走到下午1:20。开始时,艳阳逼人,得撑伞走路;不久竟下起雨来,有大半路是撑雨伞赶路的。路是越到后来上坡越多越难走,脚越来越沉,却不敢泄气。到后来,是每公里计时地赶路,就怕回来时没有车还得靠脚赶路。那得好几个小时啊。一路美景算是我辛苦赶路的慰藉,而非步行到达目的地不可则是勇往直前的鞭策。还未赶到日则,已近午天,到目的地还有7、8公里。好久未见有往上的车子了,松峰莉璃想着大概不再有旅游车往上了,还得走下来,但觉前路漫漫,归途遥遥。当时怎就没想到时近午天,游客吃午饭时候,自然没有车上山了呢?将近目的地时,见到有游车自后而上,便满心欢喜。走到上山车道尽头,也就是所谓的原始森林边缘,也没兴趣骑马在林边兜兜了,坐下噎包方便面算是休息,然后打探下山的便车。终于找到一辆阿坝来的国旅旅游车。跟着他们边往回走边游览各景点。认真重游了珍珠滩。熊猫海、没水的高瀑布、木栈道、孔雀海则托赖他们才有幸一游。导游和司机都那么风趣幽默又有人情味。尤其是那导游,说话的语气挺逗,学识也颇丰,非一般导游小姐、先生可比。
在镜海别过司机、导游,直往下赶,按树正招待所“老板”的介绍,直向则查洼。找到叫尕德的旅馆老板,住下。背了画夹到外面附近转了一圈,失望而归。没什么好景色。后来在水炉边等开水时,偶向服务员打听到黄龙沟的坐车情况,被坐在楼廊上一个小伙子听见了,搭下话来,他也是准备后天到黄龙沟去的。当时随便一上一下搭了几句,也罢了。到晚天渐黑,我正准备打抹一下再记日记,有人拍门,问是否有个画家住在这!开门一看,却是刚才楼上搭话的小伙子。我笑说,你一定弄错了,这里没住着什么画家。他说,是服务员说的,108住了个画家。我说,她一定搞错了,没有的事。弄得他要走不走的。我出于礼貌请他进来坐坐。他竟毫不客气进来,也就聊开了。细说起来,才知他的来历:银川人,自小便顽皮捣蛋到处乱跑,现在铁路部做机修,老爸老妈在铁路部有点官职,他便时常趁着公差外出订货之机,长游而归。自言去年在外面游荡了10个月,回去不但无受到开除处分,还照发工资!自言专爱往深山野林、草原荒漠跑。东说西说,尽是有关他多年到处游历的见闻趣事。先还是坐着说话,后来抽烟,到后来干脆躺在我对面的空床上,边抽烟边说话。1根2根,地板上已丢了3个烟头,手里还夹着1根烟呢!我越来越不耐烦,他却毫无去意。最后我忍不住了,看看手表说9:35了,他才识趣告辞走了。临走相约,明天12:00-13:00在沟口会合(他在南坪还结了个伴,是浙江人,玩摄影的),一齐坐车往黄龙。
上午走路到镜海路段,后面赶上来四个藏族小学生。其中一个小女孩骑着男装自行车,吃力地上坡,后面跟着一只狗,跑着“咩咩”叫不停。它乌嘴黑耳尖雪白身,模样可爱之至,也不怕生人摸弄它。原来是只小羊羔!它的小主人告诉我,是她自小抱养它的,她到哪它就跟到哪。真有趣极了,忍不住给它独拍一张照,以兹留念(图1)。
进沟来两天,尤其经历今天独行深入九寨沟,在路上赶路时老远老远看不见有游人,偶尔才见到一个两个藏民或一小伙修路工——多是沟里的工作者,我咂摸出一条经验来:打招呼、说话可以迅速化解对陌生人的疑惧。
6月30日今天运气:上半天非常地好,下半天非常地不好。
今早6:30出门要往长海去。明知路远又不好走,并不打算和昨天那样一步步走到目的地,所以出发上路前,把夜来停泊则查洼的两辆旅游车都问过了,不往长海去。只好开步走,边走边拦车。走了差不多两小时,一辆小车自后而来。因见不是旅游社的车子,也没打算招手让停。不想那车子越我几米远,忽然减速,司机伸出头来,我一看就领会他的意思,大喜过望,快跑上前,问准是去长海的,便上了车。慢慢才弄清楚,他们是广元来出差,趁便来游玩的,是从事农业推广工作的机关人员。我就坐他们的单位车,上五彩池、长海一游(图2),再坐下来。回来时车子出毛病,小修几次,大修1次,到11点把我送到叉路口。我继续往下走,准备走到树正群海附近景点找便车出沟。约走了一半路,一辆旅游大巴自后而前又在前面不远处停下来,右窗伸出个脑袋伸出一手,向我点头招手呢。我一眼先发现这大巴就是早上问过的大巴,有“中国上饶”字样;那伸头招手者,面熟,却是早上正问着的导游。他当时还热心指引我长海怎样怎样,路怎样怎样来着。于是我欣喜万分跨上他们的大巴,还有幸在车尾巴找到个座位。于是一直坐车到沟口。我深知,这随身携带的画夹给了我极大的方便和运气。
下午运气大跌。将近1点,三人会合,打听去黄龙的车。结果过了4点还未离开沟口。被人耍了!尤其是温州老伯,认为就是那个中巴司机和当地开饭馆的人合伙骗我们,累及我们当天不能离开九寨沟口武功山帐篷节。因为下午3点半后,再没有车往松潘走。只好住下,等明早往松潘方向的车,中途下车转往黄龙。温州老伯定要住好点的地方。结果他一人住国营宾馆,我和银川小伙住私人小旅馆。结果发现我们又上当受骗。旅馆老板说话不算数,弄得我又不能冲凉洗头。旅馆连个浴室都没有,还淋什么浴!同旅馆住下的还有两个女子,成都人,描眉画眼涂唇抽烟,好不俗气。晚饭后,银川人便遛到她们房间侃大山去了。她们的房间和我的仅隔一层木板,毫无隔音功能,嘈吵得很。正讨厌银川人把行李、臭鞋全部放在我房里弄得我毫无自由感。他踱了过去找人聊天正好,趁他来取录音机,马上下通牒:我要关门睡了。之后才关门,在房里用热水瓶里的点点水擦身,换衣上床。日记写不了多少,睡了。
听说如今若尔盖那边的草原并不怎样,草还低矮,但想到正好以此撇开银川人,也就一心要冒险吃苦绕一趟远路,经若尔盖回成都。
连续两夜都睡不大安稳,半夜微觉冷意,依稀记起梦痕,娜有工作了,还说开始干得挺顺心的。那是我给她找的工作。我知道娜感到工作顺心,满心欣慰。
7月1日7:50分,我们三人已坐上一辆往松潘的旅游小巴。我的邻座又是那两个德国男女。他们不去黄龙,要回成都了。开车的是一对藏民夫妇,后来路过塔藏草原时,我还和他俩合照了一张相。在车上彼此说起川西的交通,还有狠宰外地游客的事,大家心里都大为气愤。比如说,同是到松潘,本地人收10元,外地人收15元,外国人收30元。我们只到川主寺下车,还是收15元。九寨沟的门票也一样欺人,内宾88元,外宾210元。德国青年说起在中国各地遭遇到的高价待遇,到处挨狠宰的经历,满脸气愤对我们说,回德去了,再也不到中国来了,他们在中国受够气了!
本以为能依时坐车往回走到川主寺,应该很顺利到达黄龙的,迟则12:00,早则11:00,午饭到黄龙吃。我们的算盘打得满好。不料这小巴走走停停,一会换车胎,一会放人方便,一会车主夫妇经过漳腊老家要把半路上拔回来的水马莲带回家。结果到川主寺已过下午13:00。更不幸者,把我们多载了几里路,累我们花了半小时往回走。到川主寺黄龙路口到处打听,下午根本没有车进沟的!因为进沟还要走几十里的盘山公路。象川主寺这样的贫瘠小村镇,是不可能逗留半天一夜的。于是我们三人一致同意走路进沟,边走边希望有进沟的车可以载我们进去。那怕走到天亮才到达黄龙也不后悔。于是匆匆饱吞一碗汤面,备足饼干,上路。那时差15分到14:00。
一路盘山公路,越盘越上,有时便走小路或翻山头避开绕来绕去的盘山公路走。一直走了3小时,都没见到有上山的车,都是下山的车。那下山的司机要不劝告我们路长难走别傻了,要不把拇指朝上一伸。拦上山车进沟是绝望了,估摸着前路里程,走到黄龙沟最快得晚上22:00。到这种地步,唯进不能退。因时间紧迫,我们几乎不敢怎样休息。这期间,翻过三次山岭走没有路的“小路”,小休数分钟,吃东西大休十多分钟。我们一直在海拔3000多米的山峦上盘旋而上。日又近晚,寒意渐浓。能添的衣服都穿上了。不怕连夜走高山路,就怕那高山夜里的寒冻能否顶得住——我们都无带很能御寒的衣物。我也只是带了件毛衣。那也无法,唯有见步行步了。
不知是我们的傻劲诚意感动了上天,还是我们吉人自有天相。17:30,后面上来一辆唯一见到上山的车。我们大喜若狂。连忙拦车。据说,来车是黄龙管理处的,驾车者正是黄龙管理处处长兼派出所所长。这残旧的小车内,本已刚好坐满。他们还是挤着点让我们上了车。并说,远远看见我们在前面走的很辛苦,就商量好让我们上车的。我们得逢救星,自是感激不尽。小车虽旧,跑得却快而稳。一会儿载着我们翻到峰顶,便风弛而下。约一小时后,把我们送到沟口住宿处。那个处长还领我们到住处特别关照宾馆经理,对我们优惠点。于是我们每人的住宿费又省了5元。这是黄龙唯一的宾馆,还是国营的,但设备简陋更不如九寨。连洗澡的地方也没有,只有冷如冰的自来水任你用。幸亏还能供应一壶热烫的开水。虽然仍不能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但也无可抱怨的了。我们算是走了大运了。否则到晚上10点还在高山头上冒风寒赶路,那滋味难以想象。现在回想,前两天徒步上森林那21公里,是小菜一碟!而对今天下午的艰辛历程,也毫无悔怨。毕竟这样的经历在我的一生中怕也是空前绝后的吧?这得多谢两个同伴。没有他们,我如何有这样大胆子?而且,在走盘山路的过程中,向他们学到不少走山路的经验。
7月2日早上8时,游黄龙,到12:15出来在沟口等出沟的车。都说走黄龙一个来回3小时足够,我们的结论是至少5小时。根据前一天在九寨的教训,我们能走即走,也不等那不知何时出沟的旅游大巴。结果等到一辆装皮柴的东风大卡车,即上即走。以为虽每人花20元,及早回到松潘也值得。谁知上着辆坏车,还未绕上最高点,修了三次车。不断往水箱加水,最后才发现水箱开了一个口子。其时已过下午3点。人站在无篷盖的货车厢内,冻的受不了。是时海拔4000米的高山上,密云布雨,气温不知降到几度。我穿着毛衣,外罩雨衣,还在发抖。温州老伯能穿的也只是两件短袖衣服,然后紧披着件布床单,仍冷得象只“寒号鸟”——他自己形容的。第三次车子搁在路上时,修补水箱,从深远的下面山沟提水用。正不知车子能否继续向前,即使能够,又能坚持多少公里路程。这时银川旅游大巴上来了。我们即统一意见,转上大巴。那已交出去的车费,货车主一分钱也不肯退回,想到所挨的冻,还好几次替车主下山沟提水,得到如此“厚遇”,我们尽摇头叹息,天下尚有这等无良者!
能改坐上旅游便车回到川主寺,是我们的运气。在川主寺下车,往前走了约一小时,上了一辆由漳腊至松潘的小巴。真是冤家路窄,车主便是那天由松潘开往九寨包车的兄弟俩。我一眼便认出他们,他们却认不出我。从川主寺到松潘不过5元车费,那收钱的小子开口便喊50元,真把人气个半死。幸好我们知价,并不任由宰割。
傍晚18:00回到松潘,天上下着小雨。首次到松潘的那个晚上,夜已深,单身异地如寒鸟。这会儿多了两个同伴,又是重临之地,即便是下着雨的黄昏,也不觉得怎样了。不过到各车站一打听明早到成都的班车,各人心头都象被重重泼了一瓢冷水:茂县路段塌方,恐怕通不了车。无法,若是真的此路不通,只有转经若尔盖再往成都——难道这是天意?遂我之愿,回成都之前顺便看看草原的面目?我心下窃喜。但我们仍抱着一线希望,希望明早有车直接往成都。所以,我们还是听从车站工作人员之言,在车站住下,好歹有人及早叫醒我们坐车。我们还是轻信人言,还是不免受骗受气。车站哪有可供洗澡的地方?都是骗人的。连早上4:00叫醒我们也靠不住的,还得靠自己睡醒点。
7月3日事实证明,根本无人叫醒我们。还亏温州老伯醒目,早上4点多时下去看看情形。碰巧有老外在售票处吵着要退票,说是有一辆客车正要开往成都。老头打听到这天大喜讯,急忙忙跑回来通知我们。也算我昨夜没白惦着时间早起,今早没白早起床梳洗收拾——未到4点我便起床了。于是我们立时提包走人,顺利坐上开往成都的客车。那时,车上已有大半座位坐上人,车很快便开动了。彼此大表庆幸。却不料,走了3小时,进入茂县路段,便真的遇上塌方。又听说不是塌方,是上面炸新路,石块倾泻下来把路堵住了,大约堵住了几十米的路。车便只好停住,等候推土机来清理道路。一等就是4小时。温州老伯跳来跳去,越等越急,一个劲地说,推土车不会来了,走路吧。他首先提出走路过去,另找车继续往前。我也同意。银川小伙一心迷在那部武侠小说上,在车上毫不动窝。车老板娘则劝告我们,前面到茂县还有好几十公里,还不知前面的路是怎样呢。我已经把行李取下来要跟老伯走了,老伯忽然在下面又欢呼雀跃起来,说工程指挥车开过来了!推土车一定要来的了。于是把行李重放车架上,再耐心地、满怀希望地等候救星。一等又是一个多小时。推土车来了。先是一辆,后来路的另一头又开来一辆。两辆推土车合力推了一个多小时,道路才打通了。大家都以为从此一路顺畅赶晚可到达成都住下。谁料走了几公里,前面堵住再也不能动。那才是真正的土山塌方,塌了3天还未清出路来的地方!毫无办法,从下午等到傍晚,从傍晚等到天黑。来往前去征探的人回来都说,现在堵塞路段就只有几十米,两辆推土车推3小时,一定能通车的。可是,下面推开,上面的土石又泻下来。先前的3小时期望,变作无了期。到傍晚18:00,推土车收工了,说是太危险,要明天天亮再干。无奈,唯耐心呆在车上过一宿再说。吃、喝要是不挑剔,还是不用愁的。山民们自几公里外把东西送来沿路摆卖,价钱还不算贵得令人咽不下。
平生还是第一次,把汽车当旅馆、座椅作床!车停着,并且又是停靠在这样的山沟路上。勉强还能入睡。忽然冻醒,天发出亮光,满以为天快亮了,应该5点多了吧。看看表,天!才清晨2:30。以后便睡不稳熟,但觉微寒透体。四下悄无声息,惟闻岷江急流相激之声。
7月4日未到5点便醒来,天色微茫。微感内急,一心只想趁天未亮人少时方便一下,两天未大便了,却不敢动弹。天色实在暗淡微茫。又挨了差不多1小时,才急急忙忙走出车外。在山头上觅方便之所,真狼狈,实无奈。
心急火燎的温州老伯老早便到塌方处征探情况回来:6点多了,推土车还在睡觉云云!后来又游说我去看看实际情形。我坐着无事无聊便去了。其时7点左右,只有一辆推土车开工,清路工散散慢慢,令人气塞。他们正做炸开大石块的准备工作,已开工的推土车便也休息着。很陡的流土坡不时向下流泻土块石块。虽然目前堵路的只有30米左右,但想想总共不足100米的塌方路段,已清理了3天,不觉心灰。温州老伯认为今天通车机会还是渺茫,除非泥、石不再向下流泻,但决不可能,所以他主张弃车而行,走过塌方处另觅车前行,先到县城(茂县)再说,或等班车过来,或另觅车回成都。我同意。实在呆在车上已一天一夜,无聊得很,且又说不准何时能结束这种无聊赖的等待。银川小伙却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一个劲地笑老伯性急。不过他后来还是听从老伯的意见,到塌方处征察一番,回来也不表态。老伯立时决定要弃车而去,我也跟着要走了。银川小伙不肯同行,我们只好匆匆约定,在茂县等班车过去——那时老伯还是认为,这路过数小时后便可通车,我们赶到茂县不久便可等到我们的车过去的。我们之所以要弃车先行,不过一为干等呆坐不如走走活动筋骨,二来也为以防万一。所以一再的交带司机、银川小伙,还有坐在另一侧的两个藏族老太太:路上见了我俩个,一定要招呼我们上车。
我和温州老伯走过塌方处,一直沿路走去。走了约一个半小时,每人花10元坐上一辆货车——却不是坐,而是站在货车车厢上,受尽风打与颠簸之苦;后来还发现,我们被人谋算了:另两个坐车的本地人和司机合谋,把帐都算到我们两个外乡人头上。真可恨可气又可笑。十几公里路,站在车厢上,颠簸了一个半小时,终于到了茂县。满路车辆满街人影。刚才还为人烟稀罕而觉荒寂,转眼则觉人多腻的慌。为入九寨、黄龙,前前后后竟然用了8天时间。8天身处食、宿、交通不便,地大人稀的高寒闭塞之地,如今一旦回到熙攘的凡间,真有恍如隔世之感,一下子有点适应不过来。但心里确实大大松了口气,为着明知到了茂县,交通便不用愁。
我们在松潘-成都必经之路的路边小食店呆等我们的班车过来,猛吸风尘。从10点多等到12点多。两个藏族老太太出现了。她们步我们后尘而来。温州老伯几乎连续两夜未睡过,困得很,只希望在车站候车室有长椅可以躺会儿。于是我们转移到车站。老伯在里面躺下,我走到车站门口对面把守“关卡”,不敢稍有大意放过我们的班车。我们事先约定,等到15:30仍未见车,则坐车到汶川,不再等了。结果,未到14:00,原本同车的几个老外也出现了。我便知路未通车。跑上前去一打听,果然,又有新的塌方处。老外们也等不及,弃车而行了。事已至此,干等无益。我当即唤醒老伯,即时坐车往汶川。心知和银川小伙子再无缘得见,可以说同行数天,共过患难,彼此连姓名都未通,从此永别,更想起夜来之梦,竟是无言之别,倍添惆怅!
这下午的车程从茂县赶往汶川,又从汶川赶往都江堰。一站一站衔接得又紧凑又顺当,稍觉宽慰。真是无巧不巧,那四个老外一直和我们同车到都江堰,而在汶川往都江堰的班车上,赫然又见到几张熟悉的面孔——竟然是初到松潘那晚在班车将到松潘车站上车的那几个青年。现在完全明白,他们是一伙的,以那个留小平头、穿牛仔服、个子不高、会说几句英语的四川青年为首,专在九寨、黄龙这条线上出出入入,见老外便粘上去,赚外国人的钱。
当晚留在都江堰。我们都觉得那里的消费低,吃的、住的,又好又便宜。我第一次进公共浴室,而且是独立于旅馆,私人专营的营业性浴室。大觉新鲜。
7月5日一大早便和温州老伯出发,登青城山。想不到,登那小小青城山,居然用了半天时间。再回到市区,已近下午2点。吃过午饭,趁着老伯找农行用信用卡取钱的当儿,我逛商场买了两小盒苦丁茶——那是在青城山上发现、忽然想起要试试的一种茶。之后,坐车回成都。从西门车站一路走到火车北站。老伯买到了星期天回温州的机票,然后我们才找招待所住下。我仗着二到成都的老资格,领着老伯坐16路车先到民航公司了解往机场的班车情况,之后老伯请吃最后的晚餐。席间,老伯一再感慨,一再提到银川小伙子,叹息道:要是三个人吃过这顿晚餐才分手该多好!是呀,我们连一张合照也未来得及留下就无声无息各散东西了。我心中重重叹息。
青城山竟无一景可入我们的镜头!只留下“幽”的感觉。因为它一味地树木葱茏,其他如山势、湖泊则平常之极,更兼山泉罕见。更可惜者,今天老天爷阴沉着面的时候多,后来甚至“哭哭啼啼”涕泪并下,连“幽”的感觉都捉摸不到。最后还是勉勉强强在青城山的大门外合影一张以作留念(2000年重游青城山时才知道,原来青城山有前山、后山之分,前山景观远不如后山的)。如今稍感欣慰的是,虽然我们三个有缘人未能合影,但至少我分别和他们合过影,无论以后能否保持联系、有否再见之时,这两张合影都会把曾经的美好回忆永远记录下来(图5、6)。
又是公共浴室。里面好多人,都在努力的搓,有点不习惯。
7月6日昨晚睡前已别过温州老伯,所以今早悠然、悄然而去,恢复数天之前来去自如、孑然一身的模样,只感到毫无羁绊的无限快意,仿佛有重获自由的感觉。
坐火车到峨眉山的计划早被破坏了。昨晚看售票窗那条“人龙”,便不敢作想:先坐车到峨眉山,再到乐山看大佛,然后从乐山回成都。这计划直到坐上中巴还未有变动。后来鬼使神差,我突然改变主意,先到乐山再到峨眉山。因为今天上峨眉金顶已绝无可能,只能浪费半天时间。车到半途便把往峨眉山的乘客卖给另一辆车了。我正好不用动窝,坐车直达大佛浏览处。我懵懵然跟着大众购票坐游船看大佛。不知开凿于何年代的坐佛,用3倍的放大镜看去,大佛全身上下表层都出现剥落现象。看得最真切又叹服其逼真的乃是大佛的指甲!直如在肉指上长出的甲!对那所谓大自然鬼斧神功的卧佛,是后来才醒悟到了,但已迟了,也没能拍上一张照片。下了游船,顺河堤朝大佛山走去,便是乐山大佛游园,合计门票,也是16元。罢了,省点钱省点力气吧。回头坐车转回乐山市区。开始用脚丈量乐山市。也未看过乐山市区图,摸索着行,走了3个多小时,屡屡走入断头路。乐山除了我一直走到底的嘉定路和最终没走到底的人民路外,都是狭窄的街道,不少街道还是爬坡的。走路屡屡受阻要走回头路。我对乐山的兴趣大失,立时改变在乐山过夜的初衷,赶在天黑前到峨眉山脚过夜。
这一决断太对了!我如愿在峨眉山脚报国寺附近住下。私人旅馆,套间,干净又设备齐全,价钱不高,20元/晚。这是出门以来住得最舒心惬意的一晚。外面就是临进山大路的小集市。买水果、干粮准备次日登山用。虽然明摆着要大赚游客钱的,但价钱并不怎么令人咋舌。
7月7日 好一场睡!猛然醒来,已过6:30。赶紧收拾起行。寄放行李、吃早餐。急急往伏虎寺方向赶。原以为上山公路也是这方向,可以边走边拦车,不料上山公路在牌坊外,走到伏虎寺才知,已费时30分钟!又坐车回到报国寺,觅车上万年寺。在万年寺停车场步行上山,已是8:40。因上山前打探过,路远不好走,我怕天黑前赶不到金顶,一路急行,走得累了,也只是略歇歇。急行,一来赶时间,二来这上山路静悄悄的,有点害怕。石阶山路,蜿蜒出没于绿荫中,高直的杉树、松树和低矮婆娑的丛树,之外是白茫茫一片的浓雾,远近山皆看不见!
过了初殿才赶上同路的人——一对男女游客、一个九岭岗上开饭店的女人、两个抬滑杆的男子。也亏冥冥中有神庇佑,让我恰如其时碰到他们,否则我一人定惨遭猴劫!以我等六人之众,我尚且被三只野猴扑上来,扯着不放,我吓得连呼求助。之前,我竟毫无心理准备,认定只是洪春枰附近有猴出没!银川小伙差点害了我!初次惊魂,我戒心重重,再不敢冒险独行了。到九岭岗,他们停歇下来,我则等待另一班人继续上行。他们停歇时,我又与后面赶上来的游客同行。如是者数次换同行。后来跟着一群老头老太走了好长一段路。极佩服他们,六、七十岁年纪,背着、挑着行李和香烛,走这样的山路!后来才弄明白,他们都是四川边县如南充等地的村民,专意上峨眉山进香拜佛的,出动动辄一百几十人。看他们步履稳快,绝不输于如我这等年轻的善行者。我忍不住为他们拍一张登山照。
到达金顶17:15,比我意料的早些。猴子呢,后来只在洗象池大门平台上见到一群。因游人众多,猴子们表现得温文雅尔,对我毫无影响。
称作金顶的地方,是山顶一大片坪地,分了三级,有坪、有台。平台是特供游人观赏日出和云海的。刚到金顶时尼彩智能手机,一片明净,尤其万丈悬崖下,是无边际的白茫茫。刺眼。因为稍有阳光照射,雾霭反射光线。不一会,浓雾不知从何而起而来,象一阵魔风,席卷山头。瞬间,人、物全在雾烟里。雾烟夹着雨粉,甚至雨点。不打伞,头发一会儿便滴水珠儿了。好一会,似乎来了一阵风,吹散了山头的浓雾,又似是太阳君临,驱散山头的浓雾。于是,金顶上一切又都清晰起来。但不久,雨雾又来了。如是者多次,变化莫测(图7)。直到晚上7点多钟,雾气稍敛,自上下望,才看到少许云海的意思。脚下的近峰,露出小半真容,也是在白雾中忽隐忽现的。佛光是久等见不到。当其浓雾笼罩时,阳光光线太弱了。金顶上入黑的时间似乎又迟些,到20:30,才觉光线依稀,回住所安歇了。
走了一天上山路,着实累了。还要早起,希望着明早能见到日出奇观。
7月8日恍惚下半夜下起雨来,雨声大,把我吵醒了。知道看日出无望,放心再睡,却再睡不稳。朦胧睡着,朦胧地听着雨声时大时小,朦胧中打开小手电看了几次手表。终于天放出亮光,从门缝漏进来,外面传进来阵阵脚步声、说话声、开关门声。我起来拉灯时,灯没亮。乃知道昨晚关灯躺下不久听到外面“呼”的一声随后人语哗叫,应该是电路烧断了。
雨仍在淅沥下着。穿上雨衣,出门,退房。再到金顶平台上看看,只有雨雾濛濛一遍。站在坪地上,仰看面前的华藏寺楼阁,也只见濛濛的楼阁影子。悬崖下更是茫然一片。此情此景,尽快下山为妙。一着急王奉春,脚下一滑,摔了一跤。这是头一跤。一时也来不及寻觅下山的同行——其他游客烧香的烧香,坐缆车的坐缆车。再者,这么早,金顶上人还少,毫无把握找到赶着走路下山的人(群)。我几乎是独自走到雷洞坪的,一口气。一路上也赶上三三两两下山的人,有的还是赶着下山烧香的老太太。都被我赶过了,我却因此又摔了一跤。重重的一跤,左掌、屁股尾龙骨钻心的疼!硬挺着,也就过去了。
在遇仙寺,猛然被猴子缠住了,吓得我哇哇叫,幸得有旁观闲人把猴子喝退了。刚好有一妇女也是一人不敢下山,于是结伴而行。她说是来进香的,和村里好几十人同来,她母亲走在前面,她没跟着大伙,落了单了。后来我们赶上她母亲,她母亲正和一个老头在凉棚歇着,于是三人齐赶路。看不出,她母亲又老又瘦,行动却麻利,我几乎跟不上她们的步伐,原先担心跟着她老人家慢吞吞走是多余的。可惜走到仙峰寺,她们要进香,还要上九老洞,今天不下山了。我一个人站在岔路口,因明知下面有猴子,一个人不敢动。看人们(都是上山进香朝拜的老头老太)一拔一拔的或自上或自下而过,都朝仙峰寺涌去,然后出寺直上九老洞,再没有下山往洪椿坪去的。我等了好久,转来转去,还是回到岔路口,既不甘心又不敢走。路口食店的人问我是否要人送下山。我一问要价,30元!好重的代价,我没答应。想着已经耽搁半小时了,咬咬牙独自下行。偏这时天公开眼,自上下来一行人,也是要往洪椿坪去的。于是我一马当先,领着人队,浩浩荡荡下山去。果然走不远,高山要道、树上、路旁,都伏着猴子。我远远一见猴子,赶忙溜到第二个人后面。他们手里都拄着拐杖,他们用力把拐杖往石阶上拄击威吓猴子,口里不是念念有词“南无阿弥陀佛”,便是唠叨祷告:我们是来烧香的,我们是来烧香的。看他们遇着猴群时那一面肃穆、紧张又虔诚祷告的模样,我心里直发笑。好玩!过了猴关,我又一路领先,走过九十九道拐。这九十九道拐,陡而且拐得急,自上而下还不觉得怎样,小心点便行;自下而上则够苦累的。后来雨微收,山容有点意思,要选景拍照。我一下子落到队伍最后,却不敢掉队。一直到洪椿坪,未再遇猴。不想他们又是信徒,见寺便入,逢庙必拜的。他们进了洪椿寺,也不知何时出来。我赶快守候下山路,寻找下山同行。不得,干趣吃碗面条充饥。那时已是正午时分。面条还未上碗,三个人往下走过。我不甘心白给3元,眼甘甘望着他们下去,安慰自己:总还会有人下山的。不想这次久等不见人下山,面条早吃光了,心里好悔先前不当机立断跟着走。等呀等,半小时又过去了。正等的心焦,一个老头下来了。他一手挎挽篮,一手撑伞,高卷着裤腿。我马上冲出去,问明他要下山过清音阁的,我如获救星般,欢天喜地跟着走。这一来不必担心遇猴劫,二来知道他是山上的人,走惯这山路,走得快。我赶时间,正好!他果然走得好快好快,我竭力追赶才没拉后。我不敢啊。本来,洪椿坪以下的风景是很不错的,那时雨小雾开,看得更远些、清楚些。可我光顾脚下走路,已顾不来,那有空暇去观看风景!就怕一走眼,再摔一跤。可惜可恨者,在龙江栈道附近的猴关,我还是被猴子抓住了。老头一时也救不了我。我又惊又怕,紧抓住老头的肩臂不放,连声怪叫开封旅游年票。老头只是要我别紧张别害怕。怎能不紧张不害怕?我的雨衣被一老猴紧抓不放,老头不援手,只是用力往前走,我只有跟着。于是雨衣被扯去一片,背与帽颈裂开一个大口子。我颤颤惊惊地好不容易过了几十米远近的猴关。雨又渐大。雨衣破了,顾前顾不得后,顾后又顾不得前,令我狼狈不堪。我还不放心,一再问老头,下面还会有猴子吗?老头一再说,无了,无了。到了清音阁,才谢别老头。我要赶到五显岗坐车下山,老头另往别路走。
此后数次坐车、转车,一路顺利。回到成都18:30左右,仍到地质勘探局招待所住下。其实,这里除了安静点,又贵又不方便。若非便于找静波,我决不住这。那个自恃老资格的老太太,开张发票,收收钱也慢吞吞折腾老半天,令人气结,我也讨厌和她打交道。
晚8点多,到静波家,果然不在家。于是留下口信,写在门上的留言本上。出来逛了会儿夜街,10点前回到住处,写了家信,睡了。
作者:admin | 分类:全部文章 | 浏览:92 2018 10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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