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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8年,颐和园:安维峻请诛李鸿章(二)-边走边看颐和园

1898年,颐和园:安维峻请诛李鸿章(二)-边走边看颐和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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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午。
光绪二十年(1894年)十二月二日,安维峻因上《请诛李鸿章疏》,革职发往军台。
我选择这个时间节点和历史事件烈血风云,希望从中看到甲午战争至戊戌变法前光绪皇帝与慈禧太后——帝党与后党——之间的微妙关系。
《大清德宗同天崇运大中至正经文纬武仁孝睿智端俭宽勤景皇帝实录卷之三百五十五》
甲辰。谕内阁、近因时事多艰。凡遇言官论奏。无不虚衷容纳即或措词失当。亦不加以谴责。其有军国紧要事件。必仰承皇太后懿训遵行。此皆朕恪恭求治之诚心。天下臣民早应共谅。乃本日御史安维峻呈遁封奏。托诸传闻。竟有皇太后遇事牵制。何以对祖宗天下之语。肆口妄言。毫无忌惮。若不严行惩办。恐开离间之端。安维峻着即革职。发往军台效力赎罪。以示儆戒。
光绪皇帝上谕的意思,以前胡说八咧,朕没理你们。但是军国大事必须遵照皇太后的懿旨,天下臣民都知道。安维峻这番假借传闻肆意胡言,再不从严从快惩处,将来更控制不住了。
背后的“高层内幕”,还是大清朝“官二代”们泄露出来:
孙宝瑄《忘山庐日记》
光绪二十年十二月五日:“新吾言,安晓峰事,天子实为援手聂腾飞。盖上见其奏大惊,急召见大臣,拟旨毕,始并其奏呈太后览。太后怒曰:‘即此足了事耶?毋乃已轻!’恭邸跪奏曰:‘本朝开国三百年,从未杀谏臣,乞太后原之’。太后意始为稍解。”
孙宝瑄,李瀚章(李鸿章胞兄,时任两广总督、太子少保)的女婿,曾先后任工部、邮传部、大理院等职。虽然功名不显,但学问涉猎甚广,交友一时俊杰。
新吾,李经畲,李翰章长子,号新吾
安晓峰,安维峻字晓峰
恭邸,恭亲王爱新觉罗·奕訢。《清史稿》:二十年,日本侵朝鲜,兵事急,太后召王入见,复起王管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并总理海军,会同办理军务,内廷行走;……寻又命王督办军务异世长雕行,节制各路统兵大臣。十一月,授军机大臣。
据“内部消息”:太后震怒,皇上这样处罚安维峻岂不是太轻!要不是刚恢复工作的恭亲王提醒太后“本朝开国三百年,从未杀谏臣”,肯定不会就此罢了。光绪皇帝的处置,“天子实为援手”,也是对安维峻的明贬暗保。

(图片来源:网络)
再剖析《请诛李鸿章疏》:
安维峻先论战事,猛烈弹劾李鸿章,继之矛头转向后宫:
又谓议和出自皇太后,太监李莲英实左右之。此等市井之谈,臣未敢深信,何者?皇太后既归政皇上,若仍遇事牵制,将何以上对祖宗,下对臣民?至李莲英是何人斯,敢干政事乎?如果属实,律以祖宗法制,李莲英岂复可容?
这里引“市井之谈”,自谓“未敢深信”,但一路推演,质疑的背后其实都是深信,前提是“议和出自皇太后,太监李莲英实左右之”,背后是“皇太后既归政皇上,若仍遇事牵制……”的母子不和,深疑“归政”的太后并没有把当国权力还给皇帝。安维峻用主战与主和两种主张把皇帝与太后对立起来,进而以褒贬把皇帝与太后对立,实际上是代表了许多士林中人的猜测、推想和判断,《请诛李鸿章疏》内幕的外泄和为朝野注目,正暗合了这种暗流涌动。所以,当安维峻革职发配,才一时轰动。
《清史稿 卷四百四十五列传二百三十二》
维峻以言获罪,直声震中外,人多荣之。访问者萃于门,钱送者塞于道,或赠以言,或资以赆,车马饮食,众皆为供应。抵戍所,都统以下皆敬以客礼,聘主讲抡才书院。
我想也算是一种乱世人心吧。
十二月二十一日,奉旨即将赴关外主持防剿事宜的钦差大臣两江总督刘坤一觐见慈禧太后,记录在他的《慈谕恭纪》中:
二十一日出京请训,仍召见养性殿,慰勉甚至。嗣因论及安御史前奏,太后以其词涉离间,怒甚,至追念文宗、穆宗,不胜悲感,数数以褎拭泪。
坤一奏曰:“言官措辞过激,意在纳忠,或者借沽直谏之名,断不敢稍涉离间。臣所虑者,不在外廷,而在内廷。寺宦多不读书,鲜知大义,以天家母子异居,难免不以小忠小信,往来拨弄是非,不可不杜其渐。”
语未竟,太后谕曰:“我不似汉太后,听信十常侍辈,尔可放心。但言官说我主和,抑制皇上不敢主战。史臣书之,何以对天下后世?”
对曰:“和战国之大事,太后、皇上均无成心,天下后世无不共谅。但愿太后始终慈爱,皇上始终孝敬,则浮言自息。”因历述宋英宗、明神宗两朝事。
太后谕曰:“听尔所陈,我亦释然矣。皇帝甚明白,甚孝我。每闻军前失利,我哭,皇帝亦哭,往往母子对哭。我甚爱皇帝。在前一衣一食皆我亲手料理。今虽各居一宫,犹复时时留意,尔可放心。尔如此公忠,诚宗社之福。”
……
这一段颇具画面感:
论及安御史前奏,太后以其词涉离间,怒甚,……;
(太后)追念文宗、穆宗,不胜悲感,数数以褎拭泪;
……(刘一坤)语未竟,太后谕曰:“我不似汉太后,听信十常侍辈,尔可放心。但言官说我主和,抑制皇上不敢主战。史臣书之,何以对天下后世?”
太后:“听尔(刘一坤)所陈,我亦释然矣。皇帝甚明白,甚孝我。每闻军前失利,我哭,皇帝亦哭,往往母子对哭。我甚爱皇帝。”
这番表达的核心是“恐开离间之端”——慈禧最敏感、最重视、最易动怒的,即在于此。
太后的愤怒来自于中日战争和母子关系的双方向:外廷以慈禧光绪母子关系来推度中日战争走势,同时,中日战争的走势又直接影响到内廷的母子关系。
尤其自甲午夏季开始,慈禧和光绪在从中日战争的军情亟迫中,其忧惶交集相去不会太远,太后说“每闻军前失利,我哭,皇帝亦哭,往往母子对哭”不能算是言不由衷。“战和皆无可恃”是甲午年间二人共同困境和共同彷徨的真实写照。
在慈禧,是家国一体家国不分;在臣子,是主战主和——乃至帝党后党的站队。
安维峻“以言获罪”而“直声震中外”的过程明显地说明,与慈禧太后召见枢臣,把家事移入国事相比,士大夫们的慷慨激昂,则着意于将国事、国运归结于帝王的家事。他们只是、或只能远看宫廷,同时又都始终对所有的传言和猜度信而不疑,于是,帝王母子不和虽属家事,却纠结于甲午战事,在这一时刻和后来的时间,不断发酵、放大,成了中国政治中牵汇万端的重心和关轴。
而那些由主战拒和而逐渐趋向于变法的清流人物,从一开始便以光绪皇帝的君权为寄托,自觉或不自觉地站到了慈禧的对面,卷入帝后两党深不见底、但很快见分晓的争斗过程之中。
光绪二十年(1894年),甲午之年。
兹摘录大事记自《清史稿卷二十三本纪二十三德宗本纪一》:
二月,甲子,命李鸿章阅海军。
三月,戊寅朔,日有食之。
五月,丁酉,初,朝鲜以匪乱乞师,李鸿章檄提督叶志超、总兵聂士成统兵往。
六月,戊午,命翁同龢、李鸿藻与军机、总署集议朝鲜事。
秋七月,乙亥朔,日本侵朝鲜,下诏宣战。己卯,谕遣道员袁世凯往平壤抚辑。丙辰,命台湾布政使唐景崧、南澳镇总兵刘永福助邵友濂(台湾巡抚,九月调署湖南巡抚)筹防。辛巳,谕李鸿章扩充海军萧玟铮,慎选将才,精求训练,通筹熟计以闻。戊子,允吴大澂(湖南巡抚)请,统湘军赴朝鲜督战。己亥,命叶志超总统驻平壤诸军。
八月,丙午,吴大澂督军出关,自请帮办海军,不许。壬戌,李鸿章以师久无功,褫三眼孔雀翎、黄马褂。丙寅,懿旨发内帑三百万备军需。命四川提督宋庆帮办北洋军务。丁卯,命承恩公桂祥统率马步各营往驻山海关。戊辰,奉天援军统领高州镇总兵左宝贵及日人战於平壤,败绩,死之。庚午,懿旨,六旬庆辰停止颐和园受贺。
九月,甲戌朔,懿旨起恭亲王奕直内廷,管总署、海军署事,并会同措理军务。乙亥断风贤,命宋庆节制直、奉诸军。罢叶志超总统。壬午,海军副将邓世昌及日人战於大东沟,死之。戊子,以临敌溃散,罢叶志超、卫汝贵(淮军将领,总兵)统领,以聂士成统两军。庚子,日兵渡鸭绿江。辛丑,陷九连城。壬寅,命长顺率吉林军往奉天助剿,丰绅统三省练军防东边。
冬十月,甲辰朔,谕裕禄饬金州战备。乙巳,命提督唐仁廉募勇二十营,会定安、裕禄防剿。戊申,诏恭亲王督办军务,各路统帅听节制。宁夏镇总兵卫汝贵以临敌退缩,褫职逮问。己酉,命翁同龢、李鸿藻、刚毅并为军机大臣。壬子,日人陷金州,副都统连顺弃城遁。徐邦道及日人战,败绩。丁酉,各国使臣呈递国书,贺皇太后六旬万寿,上见之於文华殿。壬戌,日人陷岫岩州,丰升阿、聂桂林皆弃城走。定安以临敌无功,夺钦差大臣、汉军都统,暂留办东三省练兵。丁卯,日人袭旅顺船坞,总办龚照玙遁烟台,黄仕林、赵怀业、卫汝成继之,徐邦道与张光前、姜桂题、程允和奔复州依宋庆。乾贵士谕李秉衡严防威海逝者之证。吴大澂请自任山海关防务,并俟各军会合,规复朝鲜。谕曰:“临事而惧,古有明训。切勿掉以轻心,致他日言行不相顾。”以旅顺失守,责李鸿章调度乖方,褫职留任。壬申,夺丁汝昌海军提督,暂留任。宋庆自请治罪,特原之。褫叶志超职。
十一月,癸酉朔,褫龚照玙职,寻逮问。己卯,以金州陷,褫副都统连顺职,程之伟并褫职,赵怀业逮京治罪。庚辰,懿旨恭亲王奕复为军机大臣。丙戌,日本陷复州。戊子天地奇迹,日本兵集金、复二州。谕宋庆率诸军决战。丰升阿、聂桂林自岫岩奔析木城,闻敌至,师复溃,日人取析木城。以程文炳为陆路提督。己丑,宋庆及日人战於海城,败绩,退保田庄台。庚寅,依克唐阿及日人战於凤凰城,侍卫永山死之。命荣禄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壬辰,丰升阿、聂桂林逮问。癸巳,逮叶志超、丁汝昌治罪。戊戌,褫提督程允和、张光前、总兵姜桂题职,俱留营效力。
十二月,癸卯,褫提督卫汝成职,逮问。甲辰,御史安维峻以论李鸿章,坐妄言褫职,戍军台。命刘坤一为钦差大臣,关内外各军均归节制。褫提督黄仕林职,逮问。壬子,命张荫桓、邵友濂以全权大臣往日本议和,寻召还。丁巳,章高元及日人战於盖平,败绩。奉军复战,提督杨寿山死之,城陷。辛酉,懿旨,刘坤一驻山海关筹进止。趣吴大澂率师出关,会宋庆进剿。癸亥,卫汝贵处斩。甲子,命宋庆、吴大澂襄办刘坤一军务。己卯,日本陷荣成。庚午,命王文韶襄办北洋军务。

作者:admin | 分类:全部文章 | 浏览:101 2017 08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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