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阴差阳错，将错就错-渔舟子
长篇小说《太极石》第一部《美人无处不牵魂》
17、阴差阳错，将错就错
发生爆炸的331船舱隔壁和上下层，都是这艘客轮的敏感要害部位，船上的领导深知第八维英雄行为的重要意义，庆幸一场重大灾难得以避免，自己的职工和旅客中出了好人好事英雄事迹，上下都很高兴。第八维和茹也被请到会议室，领导开始本来想寒喧寒喧第八维和茹也的来龙去脉，生活家常，入党几年？新婚几月？岂料还没落座，第八维认出和他一起救人灭火的船员老马和另一个参加灭火的船员老杨。战斗友情比浓茶烈酒还要令人兴奋，握手拍肩之际，互相夸奖机智勇敢功夫西游。老马和老杨坐到第八维两边，张瑜拉着茹也坐在一起，这就掀起了豪爽的高潮，打乱了预定的程序，领导耳中灌满了“小俩口是共产党员”的风传，又珍惜眼前的美好气氛，不再赵钱孙李按部就班地过程序，喜剧闹剧也就自然地跨越了临界点。
老马搭着第八的肩膀说：“你好像打过仗？要么受过紧急救援训练？脑子反应好快，机动灵活，挺勇敢挺内行挺专业的！”
老杨接着说：“我也看到他像是专门受过训练的，他说是小时候新四军教的。”
第八维紧握老马的手说：“不是你来得快，提来灭火机，事情可没那么顺利。”又对老杨说：“我看到你从船头冲过来了，也就给我壮了胆。你们的反应都可以说是神速。”
领导听的反映很多，头绪不少，有些问题需要搞清楚，便借茬落实一个细节：“按老规矩，冲在最前面的是首功之首。现在说法不一，你们几位到底是谁最先冲进去的？”
第八维一口咬定首功应是老马而不是他。但是豪爽耿直的船员老马认真地说：“第八维同志，不能这样谦虚吧力鼎茶！可要实事求是哟！你是第一个，茹也同志第二，这个事实还能改变吗？”
第八维又说：“没有老马及时提来灭火机，没有老马的老练指挥，损失就难说了，首功应该是老马的。”
茹也趁话茬插上说：“我的头发着火了，越打越旺，老马拿他的海员帽照我头上一扣，神了，火就一下被捂灭了。”
宣传干事张瑜大姐佩服茹也，挤上去和茹也亲热，摸抚茹也的头发，碰了一下茹也的腰部，茹也腰部有点酸痛，不好意思地缩扭了一下，歉意地望望张瑜，张瑜敏感地小声笑问道：“有了……？”茹也漫应地一笑，知道张瑜的意思，也不好解释。
场面上英雄推来让去，气氛叫领导好不感动。这样一来，第八维的形象就更高大了，热闹了一阵就提出照相留念，一照相就导演表演，要把胶卷照完。照完相便进餐厅聚宴。招待宴会上，大家主要给第八维敬酒。第八维在答谢词中说：“救死扶伤，你我本能；扶危济困，大家的天职嘛！谁碰上了不都是往里面冲？”把“你我大家”都赞美了，彷佛大家都冲进去过，博得在座的热烈鼓掌。大家轮流和他碰杯，真诚地敬上感激和钦佩的美酒。第八维第一不善辞让，也缺乏酒场经验，第二由于拼搏之余的激越和作了好事的欣慰，场面的隆重和出尽风头的惬意，这时十分兴奋，只要碰杯说“干！”他就觉得不干不够意思，一干就是“咕噜”一声咽个脆响。领导也上了劲，见他如此豪爽，也把船上的有关禁酒限酒的规矩甩到脑后，鼓励部下给第八维一碰再碰。第八维很快喝得酒味如水，爽放不羁，一杯杯回敬主人，一杯杯一饮而尽。茹也被这气氛感染，心中的块垒被烈酒一浇，先前的积郁早已化为乌有，竟也来者不拒，频频碰杯。第八维乘着酒兴，护着茹也，夏铭浩说：“茹也不能喝，我代了！”连代几杯，连说“她不能喝”。第八维的本意是，茹也才刚悲伤痛哭，又是个女同志，不宜多喝。陪茹也的干事大姐张瑜过于敏感，确认第八维是说茹也身怀六甲了，忙给领导递眼色。领导先已灌过“还是一对新婚夫妇呢”这样的耳风，立即会意，忙叫不要给茹也劝酒了。干事大姐便给茹也剥香蕉削苹果。这边第八维又和那两位并肩战斗过的老马老杨对饮开了。老马是从远洋海轮上调回内河航运岗位的，见多识广，性格豪爽，他对领导说：“你们是领导，不能多喝，我给你们全代了。今天遇上这么豪爽的兄弟，让我和兄弟喝个痛快。”第八维又和老马喝了好几个“干杯！”老马还有潜力，可第八维早已过量、雾地云天了。
领导见有了度数，夜幕也早已低垂，提议大家碰一杯尽兴。这最后一杯酒，第八维站立不稳，晃荡洒了一半，另一半没有对准嘴巴就灌，灌在下颌流进了脖子。领导哈哈大笑，乐不可支，见夜阑人静，第八维醉意朦胧，便让干事勤务员们赶紧送客人去休息。第八维喝得过猛过多，一放松便晕晕糊糊、摇摇晃晃，完全失去了自控能力。茹也也有几分醉意充气膜结构。他们俩便被送进了船上专门招待贵宾的客舱。
客房里面有两张很讲究的单人床，两只沙发，一台很大的收音机，壁镜壁灯，落地窗帘。茶几上一瓶鲜花，两盘水果。高级香烟厅筒、茶叶彩盒和洁白的细磁茶具，固定在不锈钢托盘里的一个个合适的格子里。第八维被搀扶进来便醉眼朦胧迷迷懂懂地躺在一张床上。茹也一进门便闻着一股浓郁的幽香，见房间里很气派，愣了一下，立刻会意，心中好笑。身边有个门，她以为是个套间房，推门一看，却是一个卫生间，里面喷淋沐浴设备很洋气。茹也乘着酒兴，顺水推舟客套地说：“这么款待，叫人怎么好意思？”干事大姐张瑜说：“甭客气，第八同志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当公事办哟！”说着，抚了抚茹也的头发，又拍拍肩，亲昵地说：“小茹，好好休息吧！我们就不打搅了。”就干事大姐这句话，这个房间的客人立即变了角色，变成了主人，好像真的是“一对新婚夫妇”。几个干事勤务员一一和茹也握手，道了“晚安”，挡住想要回送的茹也，拉上了茹也的门，完成了领导交给的任务，一身轻松而去。
房间里有暖气，特别温暖。茹也几杯酒正在烧心，异常兴奋。她半躺在沙发里，看着门后小柜上下放着她和第八维的东西，又望望床上醉成稀泥的第八维，不禁哑然失笑。人们阴差阳错，竟然拉郎配对地将我们塞进了一个房间，将我当成他的妻子……错就错吧！将错就错是人的活泛。一贯好感而屡屡放脱的“八弟”，这一下居然被装进了自己的口袋。还说是“公事”呢！这叫什么来着？顺水推舟，闭着眼睛“逮鱼”。清炖红烧，油炸爆炒，只看你的胃口了！她不知是酒烧还是情臊，感到心发慌脸发烫。
她看看门，顺手一闩，坐下来，定定神儿抓起一只苹果，一口咬了一大块，几下嚼了，咽了，又猛啃两口，撂下手上的半个，站起来，脱了外衣，卸了发卡，双手抖松了头发，在壁镜中照见自己桃红了的眼圈和脸庞,自然下垂的乌发如弹簧般忽闪忽闪，紧身羊毛衫的轮廓显示着她的丰满结实和线条优美。“我哪一点不如你那‘小面包’？”她不服气，一股子压倒一个征服一个的欲望首先便从渴求性爱的葫芦里冒了出来。在镜子中她看到第八维翻了一下身，没有脱鞋的脚缩到床上去了。“我今天看你再怎么耍理智三宝胶囊？”她心里暗自得意。她将第八维的鞋脱掉，将外衣褪下，将他身子扳正了，头下垫上枕头，抖开被子往他身上盖。盖到上身，茹也见第八维衣服还太多，便解开第八维的毛衣。毛衣有些潮湿，里面的衬衣是汗渍渍的。她一只胳膊又一只胳膊翻着他脱下了毛衣，又解开衬衣。“衬衣不能脱”，茹也很内行地想，给他拧了热毛巾擦擦身子。茹也端第八维的胳膊时，感到他肌肉的结实、弹性和热力，心脏早已砰砰然撞了起来。她双手去摩挲他圆圆鼓鼓的两垛胸肌，理解了第八维打羽毛球乒乓球的抽杀力度，理解了第八维冲进险境救人灭火的虎彪彪勇猛敏捷，理解了第八维为什么对她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诱惑力。千载难逢，百世难修，况且你这个茹姐，也真是磕睡遇到了枕头。羞怯窃喜之间，权且拉了被角，半露半盖了第八维。复从第八维口袋里掏出了那颗刚才就几次碰手的太极石。摩挲着这奇妙的石头，这要啥有啥的奇石，她一下就诗意般地意识到这意味着她和第八八弟的合体，不是说“益男钟情，益女怀春”吗！好词儿，看我来“益”它一“益”。这位当年的“第八八弟”，几年不见，如今长得比她高了，这么壮实，堂堂正正，铁骨钢筋的。来上海见面的第一天，她就重新被唤起了“掌握”他的欲望，但是再也没有当“大姐”的念头，却反而多了一些作“小妹”的依赖感。卜金永别以后，她虽然遗憾第八维早了两个月认识了叶子，可是总还觉得他们关系未定，空隙还大，经不起她一钻。今天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机缘吗？况且卜金给她吃过的苦果，有谁能够了解那种苦涩的滋味呢？早在她称第八维为“八弟”的时候就已“醒事”并将第八维权当慰藉的春心，这时要是无动于衷，那简直就不算活人了！她起身关了顶灯，开了壁灯，又去拉开房门，出门看看船舷檐廊，望望水色天光，感受到腊月江风的寒意和背后房中冲出的暖流，然后进屋将门关严闩妥。壁灯橘红色的柔光正好投射在第八维身上床上。茹也脱了羊毛衫，却有那么一丝犹豫。这犹豫其实是提醒的机锋，她想起了《红楼梦》中著名的晴雯和贾宝玉的情缘迷误。晴雯和宝玉那么好，令人遗憾没有一次实打实的爱事，可是却被王夫人和大观园炒得满城风雨。晴雯临终对偷偷前去看她的宝玉说：“……我今儿担了个虚名……早知如此，何不当初……”茹也心想：我才不担那个虚名，落个后悔；前天晚上在操场，吊起胃口，简直吊死人了。你若是再有半丝半缕的犹豫，你就是一个傻得响叮当的大笨姐。她从容地想，从容地喜，从容地褪衣，褪完上衣，又褪下衣；褪了个云羞雨怯，月摇风曳。她消消停停地拧了两把热毛巾，从从容容地给自己和第八维收拾一番，便扑在他第八维的胸脯上，先把第八维端眉捧脸欣赏美了，在他双目上画了两个无形的圈儿做眼镜，得意地从心底笑出，再去吻他的额，吻他的脸，吻他的嘴唇，他嘴里的酒气刺激得她口舌津津泉涌，本能地去滋润交流，她懂他这时最需要的是喝水，是津津甜液，滋润交流。她越来越狂热地吻他夺魂索，吻到他感觉浑身在温软，在放松，吻得他不停地生津咽津重生夜话，她也酥心荡漾，直吻到脖子，吻到胸脯……
第八维醉瘫如泥，被茹也颠来倒去地折腾，只是一个混沌洪蒙，迷茫难醒，好像还在救人灭火，好像茹也在给他打火掸衣。剧烈的行动，烟火的熏烤，他感到嗓门和内脏烧得发燥。他感到茹也在给他喝水，润嗓子是川银藏，清凉的，甜津津的，滋润了发燥的喉咙，使他也用清凉的、甜津津的滋润给予回报……朦胧之中，他被茹也连拉带拽连蹦带飞来到一个优美环境中现代逍遥少爷。他一时变成了一头刚刚出世的小牛犊，母牛在他浑身上下舔着，那么滋润，那么温馨，舔得他那娇嫩的肌肤如醉如酥，忽麻忽胀。生命在勃搏，精神在焕发，下地时软弱无力的脖项渐渐有力了，头昂扬了，腿伸展了，浑身抖擞起来了。小牛犊在母牛呵护下蹦蹦撞撞，依依偎偎，享受母爱的温馨甜蜜，思想着生命原来这样美好，我为什么不早些来到人间——啊布伦特巴里！不马赛丽，牛间！早知做牛这么美，早就该做一头牛。我是一头小牛犊啊！我怎么会是牛犊呢？我还能变个别的什么玩一玩吗？变只小鸟如何？变条大鱼怎么样？心儿热得发烧，让我变成一条鱼吧！一时间他真的在恍恍惚惚之中变成了一条大鱼，一条精力充沛很不安份的大鱼。看那一汪溪水，清清的溪水从高处滑下，他便迎着溪流向上冲去，显示生命的活力。那清水甜丝丝柔滋滋令人神采飞扬，浑身是劲。他要冲上悬瀑，去追求更新更美的感觉，去显示生命，炫耀活力，攫取快感，他在一阵浑身骨髓酣酥透了的感觉中爆发成无数小生命，小鱼，无数带有酒神精神，酒精烈度，书生的文秀，侠士的豪风，爱出风头的巧黠和舍生忘死的英气的小生命，小鱼，情不自禁地，酣畅淋漓地冲向另一个境界……